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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

因為夜間畫質很差所以顯得迷濛的窗外 (其實夜間拍照色調根本就跟現場不一樣啊)

凌晨在迷迷濛濛中醒來,意識斷斷續續間看見乙仙開了桌燈,好像在念荷蘭文。朦朦朧朧地聞到早上烤麵包的濃烈香味,自己烘焙的雜糧麵包在早晨加熱的時候會釋放出熾熱的麥香味,充滿我們小小的房間。乙仙在案前書寫的背影令我掙扎著一兩個小時從外太空召回。

外面的夜色還很濃,乙仙看我醒了,跑來幫我這個剛從夢裡上岸還沒晾乾身體、渾身軟綿綿的外星人按摩。好像剛從外太空走了一周,夢會把人帶到好遠的地方啊,離開夢好像突然回到有重力的地方一樣,覺得撐不起身體。比利時的深冬要到很晚才開始慢慢天亮,約莫八點鐘才會用一種歐洲速度緩緩放出微光,直到那一刻之前,都還是深夜。

我像在淺灘的魚,躺在床上讓乙仙用新買來的玫瑰身體乳按摩。那罐身體乳我倆趁著大特價,在店裡面千挑萬選買了一罐我喜歡的味道,興沖沖的想讓夫妻生活多一點旖旎風光,結果乙仙才擦了一點點我就覺得香味濃烈的無法承受,高級的身體乳瞬間轉換跑道變成非常滋潤的按摩油。一定是因為店家裡面熱情喧擾的女人們,混雜著荷蘭語、法語、英語跟各種口音的對話,再加上大特價帶來的頭部發熱,使得再濃烈的香味也顯得清新高雅。但是回到我們的小房間,我們寧靜又平滑的開水日常,一點點多增加的香氣都被放大了幾倍,直接把空氣都抹上兩層濃妝。

總之才七點,窗外布景除了因為沒有光害而停止在深夜,歐洲寬鬆的住宅區悄然無聲的壟罩著一片濃濃的霧。我跟乙仙在床上像是宿醉一樣的閒聊,如此早上七點,簡直令人失去時間感。

我說,這既沒有一般早上那種活力、充滿希望、大好日光的感覺,也不像凌晨時分,望不見底又迷離恍惚的深夜。在這種迷離曖昧的時間醒來,我好像掉進一個夾縫,一個沒有被定義的難以確認感受的時刻。

乙仙說這就跟2019和2020年一樣,其實也才差一天,但是感覺完全不同。

我說時間真是奇怪,深夜跟黎明也就幾個小時的時間,為什麼夜晚讓人感覺那麼遙遠。或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總之會失去意識,於是夜很深,因為到不了黎明。


後記:在草稿匣發現這個2020年1月1日清晨寫下的噫語。過了一段時間以一種閱讀別的誰的作品的心情看它,於是看見近乎雕塑品一樣的留下彼時的瞬間,即便是文字看起來卻有非文字的抽象情感。雖然已經過了快兩個月還是決定把它發佈出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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舊傷口

吵架了,這次吵的比較嚴重。

比較糟糕的是,召喚出其他東西出來了。我緊急的line上師求救,在來龍去脈解釋的差不多的時候,上師問我能有沒有辦法好好的吃東西,這兩天我只有喝咖啡外加真的餓到不行吃幾口洋芋片、冰淇淋,正餐與真正的食物還真的沒有胃口。

上師說,我是身體感覺中心的人,不是理性上想通了什麼,事情就結束的人,我需要的是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體上,藉由照顧我的身體來照顧我整個人。我本來想把事情解釋的更仔細,但上師都這樣說了,我就馬上照作。

很清楚的整件事情的關鍵是不要一直纏繞在那些想法裡。

上師建議我可以聽一些音樂、散步、慢慢的為自己煮一杯咖啡、躺在床上把自己包起來,做一些讓我的身體感覺熟悉與安穩的事情。

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聽音樂,這個選擇蠻符合轉移注意力的需求的,我聽音樂是個非常專心的人,但是比較不妙的是,我在開始的時候,沒有發現自己選錯音樂來聽,我打開YouTube,裡面有我比較常聽的歌,我沒想太多就選了梁靜茹的新歌「我好嗎」來聽,接下來就是個排山倒海的場面,我不好所以我點了「我好嗎」來聽,我怎麼會知道「我好嗎」這首歌在講我真的真的真的很不好。

然後,就看到一個女人躺在床上被痛苦折磨的像是鬼附身一樣,我真的只差沒戴白色的隱形眼鏡,就可以去演鬼片了。完全與上師的建議背道而馳。

在這個鬼附身的階段,我煮了兩次咖啡來喝,一次是我覺得自己好像好多了可以去上課,趕著出門煮了咖啡來喝,但喝完之後發現沒辦法。另一次煮咖啡的時候,我在磨豆子時想起上師要我慢慢的磨豆子,於是習慣性高速磨豆子的我,才開始慢了下來。很多事情都是這樣,即使有人教你引導你,等真正做的時候,你才會發現你真的不會一開始就抓到訣竅,弄巧成拙倒是更常有的事。

在聽音樂與慢慢為自己煮一杯咖啡,我應該都算挑戰失敗了,即使我一整天都把上師的line開著,確保自己有照著上師的交待去做,我去做了,但是我做的很糟,但基本上上師交待的事,我都盡量去試了,這點可能值得鼓勵。

整整八個小時過去了,一直到了下午四點,我才有辦法整個人躺在床上,感覺身體好像放鬆下來,情緒也和緩下來,我睡著了,大概睡了一個半小時。對於一個演了一整天鬼片的人,可以睡著真的是mean something。

在這段過程裡,我想起了耶穌曾在瑪利亞身上趕出七個魔鬼,我忽然理解了,這七個魔鬼,除了是魔鬼之外,可能是什麼,很多鬼片的主軸處理的都是人性,人內在那種深的會令人發狂的痛苦,瑪利亞身上的七個魔鬼,是她內在很深的傷口,是深深控制著她的痛苦。

一切都是我生命中的鬼魅,真假難辨,利用我的痛苦創造幻覺,讓我以為這就是真的。

你不被愛是真的,你也不值得被愛,看看那些發生在你身上的事,那些遺棄你的人,這就是證據。

如果我真的相信了,我就把幻覺當成真實了,幻覺就會成為我的現實。

好不容易渡過了鬼附身的階段,你以為事情就結束了嗎?並沒有。痛苦的情緒平復之後,緊接而來,會是偽裝成理智的負面思考,負面思考會牽著你走,並偽裝成事實的公理,像是魔鬼對耶穌的其中一個試探,魔鬼引耶穌到懸崖邊,跟耶穌說,你何不跳下去呢?你不是天主子嗎?會有天使來接住你的。

耶穌如果跳下去了,又會發生什麼事呢?我想如果耶穌跳下去了,不會有天使來接住他的,發生在他身的事,會跟發生在一個正常人類身上的事一樣,他就是摔死了,天主以愛救贖全人類的計畫就會失敗告終,天主子只能下次再來了。

人生的重量就是所有的事都是真實的,耶穌既然被釘在十字架上會死,當然他從懸崖上跳下去也會死,沒辦法先跳下去看看天使有沒有來,啊天使真的沒來,我也真的是肉身會死掉,那我真的不能跳。耶穌的人生沒有比較輕省,他跟我們享有一樣的人生重量,所以他得想清楚,他得搞清楚情況,他得分辨的出來,魔鬼在利用他的生命經驗(天主子)創造出一個幻覺般的敘事(會有天使來接你),鼓勵他去做蠢事(從懸崖邊跳下去)。

負面思考的運作也是如此,它會利用你的受傷經驗,創造一個負面的敘事,讓這個負面的敘事看起來很合乎理智,如果你接受這個負面敘事的引導,當然就會影響你接下來的行動。

就像我召喚出來的是不被愛的痛苦,被遺棄的經驗,負面思考以此形塑出一個無論情況如何,我就是無法被愛的邏輯,並選擇性的撿起那些我破碎的生命經驗作為證明,來創造出它的可信度。

在非常悲傷的那個時候,我走到家裡附近的小公園,大約是晚上八點,天還亮著,我一個人坐在秋千上,感覺悲傷在我的身體裡輕輕的晃動,我那時候在想,我不要再相信有愛了,我看到地上有一個藍色的奶嘴,我撿起了奶嘴放進口袋。

我像是比較不厲害的全面啟動的角色,在全面啟動裡,如果要分辨出現實世界與虛構世界的差異,就是讓陀螺轉,如果陀螺一直轉沒有停下來,那麼那個世界就是假的,而我的陀螺是一個藍色的奶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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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可以重來

如果時間可以倒流。

在睡前想這個問題,根本就是不打算睡了。睡前與經期是我最為多愁善感的時候,我平常沒什麼情緒,相於艾瑪那種一日四季早上穿棉襖中午吃西瓜千變萬化的情緒轉變,我的情緒比較像是比利時的天氣,不論颳風下雪大太陽,只要出門都很冷。因此,艾瑪發展出非常高度的同理心,對於他人情緒的理解度極高,也發展出極為優異的陪伴聆聽的能力,而我,認識久一點就知道,很明顯的就不是個談心事的對象,我其實也很害怕跟人一對一深入談心事,因為我知道我的表情就跟復活島石像差不多,多人聊天還有人可以轉移焦點,一對一就無所遁逃了。

但睡前的話,我會變得非常敏感也容易焦慮憂心,在白日裡我並不會去想什麼如果時間可以重來,我是否做了正確的決定這類的事情。我想,我會思考這些問題,一方面是睡前某種沒來由的敏感所至,另一方面則是,我也到了某一個年紀了,活的夠久了可以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及前因後果,一個時代在我眼前過去了,所有我過去所付出的努力與做出的決定,開始顯現出後續與結果。

我所面對的並不是惡果,但我仍然會問自己,我做的決定是不是夠好?

年輕時做出的決定,很多時候都很快速,有時候是因為形勢所逼,沒有太多的選擇,只能在有限的選擇裡選擇最合適的,更多時候,是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,後果是什麼,只能瞎子摸象憑直覺去選擇。

我看見自己過去所做的決定,缺乏對更多可能性的開放與想像,也就是說,大部分的事情,都有一百種可能,說一百種可能太誇張了,但絕對是多於我當下所看見的,而我缺少一個非常重要的意識,意識到我所看見到的現象與事件都是片面的,並不是全部,我總以為我看到的就是全部了,所以我可以快速的做決定,又或者,這讓我覺得自己沒有選擇。

例如,我的姐姐有先天的重大疾病,導致她在智力上沒有發展的跟一般人一樣。她原本在台北家裡的洗車廠工作,後來洗車廠收了,我們花了一整年的時間,與媒合中心合作找工作,最後找到一家很適合她的工作能力的庇護工廠,她工作上的表現很好,工作也很穩定,雖然薪水只有幾千塊,但是我覺得有穩定的工作就很令人開心了,我那時候真的覺得那是她可以找到的最好的工作了。

但是,有一天艾瑪跟我說,他覺得姐姐的能力是有辦法做超過幾千塊收入的工作的,艾瑪覺得姐姐應該有更多的可能,她應該擁有選擇自己想過什麼樣生活的權利,經濟自主是選擇想要生活形態的前提,她在庇護工廠的薪水並無法讓她經濟自主,而且我們在西螺有很多家人,家庭的支持系統遠比台北的好。艾瑪說的都沒錯,但是我很怕姐姐在西螺找不到工作,所以我猶豫了很久。直到決定安排姐姐回西螺生活,我都還是從庇護工廠的系統開始搜尋她的新工作,按照過去的經驗,我也預設她可能要花一年的時間媒合找工作。

我真的是萬萬想不到,在爸爸與大姑姑的協助下,姐姐在堂姑的麻糬公司找到工作,一周之內就找到工作了。薪水比過去好很多,住在雲林的家,與爸爸、大姑姑、叔叔一起生活,有很多家人陪伴她照顧她,工作上堂姑很關照她,同事也很好,她同樣也很適合在麻糬公司的工作。

我意識到自己的偏狹,也讓我開始質問自己過去所做的決定是不是夠好?我開始檢視自己所做過的決定與選擇,對於過去所深信不疑的事情,腦海中開始有一百個問號,而我發現當我產生疑問的時候,我就可以看見更多過去因為我的深信不疑而錯過的細節與事實,在更為幽微之處顯露出來。

於是,在一些午夜夢迴的夜晚,當艾瑪在旁邊呼呼大睡的時候,我會突然的整個人從床上坐起來,一臉陰森像個女鬼一樣,想著那些我過去沒看見的細節,還好艾瑪通常都已經睡死了,不然他可能會被嚇死。

圖片來自網路,希望有一天可以去看看我的好同伴

歡迎光臨復活島石像的內心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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希望

二月底參加了第七屆世界反死刑大會,之前在正義和平組工作的時候,我分別參加了兩次在台灣與馬來西亞的亞洲反死刑工作坊,非常感謝欣怡與佳臻的邀請,讓我有機會參加到在比利時舉辦的世界反死刑大會。

來到比利時的這二個月,第一場參加的彌撒是魯汶市的主保瞻禮彌撒,今年的主題是人權,彌撒中的信友禱詞以不同國家的語言為不同地區受壓迫的人祈禱;第一個讓我內心充滿激動的地方是良十三世教堂裡的苦路畫像,受苦的耶穌之路,被所有人拋棄的耶穌,受不公審判的耶穌,被壓在沉重的十字架之下的耶穌;緊接著就是世界反死刑大會。

中間這張畫作非常觸動我,但我還沒參透它的意思

參加大會之餘,我還充當徐自強與鄭性澤的翻譯,大概是把我這輩子會的英文都拿出來用了,在翻譯的過程中,我心裡不斷的出現這樣的感覺,就是我在告訴他們一件他們再熟悉不過的事情,死刑犯的家人在社會中所遭受的排擠,死刑犯出獄遭受各種歧視,冤獄對清白者的人格污辱,在死牢中每一天都覺得會被執行的絕望與心理創傷。

徐自強與鄭性澤看起來都很冷靜,但我心裡其實有點緊張,這些事情是如此的痛苦,我宛若在藉由翻譯、傳達他人的痛苦經驗,勾起他們的生命經驗與痛苦回憶。這個翻譯的過程中,讓我意識到,他們今天坐在這裡,是多麼的不容易,他們所擁有的艱難人生,是他人無法體會的,像是在會議中令我印象深刻的這句話:「我可以告訴你我經驗了什麼,但其實你永遠無法知道我經驗了什麼。」

我沒有參加過徐自強的救援,我在正義和平組的那幾年,正是鄭性澤的救援如火如荼之際,我第一次見到徐自強的時候,就是在寧夏夜市聲援鄭性澤的活動,我們那時候在想辦法打開活動要用的帳蓬。這次大會是我第一次見到鄭性澤本人,過去那些參與救援鄭性澤活動的回憶在我的腦海裡如跑馬燈,所有的這些努力,鄭性澤本人的,律師團的,張娟芬的,廢死聯盟的,關注鄭性澤的每一個人的努力,是有可能讓鄭性澤從死牢中走出來,重獲平反與自由。過去那些不知道是否會成真的盼望,在盼望成真之後,變成了帶給人光明力量的希望。

看到徐自強與鄭性澤出席世界反死刑大會,我欽佩他們的勇敢,畢竟會議中所討論與關注的是他們的痛苦與傷口,曾經扛過死刑的十字架的人是他們,諸多的不義加諸在他們身上,他們對這個世界沒有什麼虧欠,承載著這麼多的痛苦,他們仍願挺身而出,以自己的故事與經歷,敘說死刑的不義與殘忍,以便讓更多人的知道,減少曾經殘害他們的死刑去殘害其他人的可能。

大會結束後的晚餐,大家笑的好可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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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築師

建築師放榜啦,沒上。

俗稱的破題法,以免諸多親友為我引頸企盼(並沒有)。熟悉我的朋友們會知道,我準備建築師考試三年四個月了,是一個學徒正要出師的吉利的數字,不過最後一次的考試我並沒有通過,再加上我人已經滯留海外(?),所以如果想要拿建築師執照,就要等五年後回台灣重新來過了。四十歲的人要重新準備建築師考試,想來就有點淒涼啊~總之呢,感謝許多熱心親友幫我代禱,我暫時(被迫)得結束這個回合了。

看看這慘烈的成績單,歷經三年毫無起色的設計成績啊活見鬼了

放榜那天乙仙非常緊張,我又因為時差的關係,必須要在早上十點半等放榜,所以當天也是大概從清晨四點多就睡睡醒醒,搓手焦慮等來等去,一直到早上十點半放榜,確定沒上。當時乙仙很擔心我的心情,跟我確定了幾次我到底有沒有事。雖然我準備建築師的狀態看起來有點二二六六,但是畢竟是一件我在意的事情啊!當天我跟乙仙說沒事,便瀟灑的跨上單車前往研究室繼續進行當天的研究。在前往研究室的路上,想著沒考上的事情,身體跟心裡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。有點失落,身體有點麻麻的,有一種說不上來如鯁在喉的感覺,像是某一種酸澀感。但是也不過騎車到研究室的十五分鐘,我發現我好像已經找不到這個失落的感受了。

建築師考試的要求是在第一科通過並申請保留後的三年內考過六科(八年前是六科平均有及格即可,而今年再度改制,只要連續個四年內有過六科就好,不需要以申請保留的年度為準),而我連續幾年準備建築師考試都是多事之秋,第一年在考試前四個月才決定投入戰場,所以只有四個月可以念書;第二年姨媽過世、第三年接市政府的大專案又適逢市政總質詢每天工作11個小時;第四年也就是今年,則是準備婚禮跟出國的事情。今年在準備考試的時候,各方面都覺得混亂又疲憊,但是我一直記得每過一小段日子,就好好問自己是不是盡力了。我是一個不知道限度的人,對我來講,了解何謂盡力、何謂無法,一直都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。所以我也常常覺得自己不夠努力,我應該要花更多時間、做更多練習、理解更好……然而我的一個好朋友以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了另一個視角,他跟我說,你當下沒辦法做更多,那你就是盡力了啊!這是在我準備考試的第一年的對話,但這個提醒對於我這個人生剎車顯然壞掉的傢伙深具啟發性。於是今年在疲憊不堪準備考試的時候,我常常問我自己我是不是盡力了。幾乎每次的答案都是肯定的,於是在我放榜之後回想這一段準備的過程,我也不會責怪自己,因為我確定我真的盡力了。

同時也有另外一個部分,就是在考試的時候我知道我自己的設計實力還沒有到。這個感覺就像我考東海建築研究所落榜的感受,我知道我沒有考上並不冤枉,因為我不是他們要的人。我覺得準備建築師考試已經讓我收穫很多了,而且也因此考上公職、考上公費,也出國念書了,或許天主讓我準備建築師執照的意義已經達到。

這次失敗經驗讓我體驗到,在自己的「不能」中仍然保持平安,以及在未知的未來前仍繼續信靠天主。其實到後來,建築師執照對我的意義大概只剩下某種額外收入的安心感,以及「說不定我用的到」的安全感--但天主覺得沒有這些過多的安全帶對我比較好。透過實際在建築領域的工作,我發現我真的沒有那麼愛建築工作,不管是在事務所的工作或是在公務機關的工作;但當我談及博士研究的主題,或讀書讀到慷慨激昂之處時(即便英文對我有各種困難),我知道我真心熱愛這件事情,愛到願意放下安穩的公務生涯投身於這廣袤未知的學海。

我在這有限及不能當中,更深刻的釐清自己的熱情所在;當我把熱情與天主結合在一起,我發現我才真的有能力把未來交托給祂。我不是沒來由的有辦法回應天主,我有辦法回應天主,首先靠的是天主在我心中放下的熱忱,而這熱忱幫助我發展對天主的信賴。 放手是一種積極的能力,聽起來很弔詭,卻萬分的真實。 傳教士的熱忱如是,夫妻對彼此的愛如是,人對生命的熱情如是,我在尋找天主、實踐自己的路上亦如是。

好啦,里長伯不小心變成心靈雞湯了,就讓我們在這裡結束這個part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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脫離苦海

艾瑪說,我上一篇文章沒有告訴大家如何脫離苦海,也沒有講太多他的好話,要我再多說些脫離苦海SOP給大家,如果又加上一堆他的好話,自然是更好。

寫艾瑪好話的獎勵,艾瑪愛妻特餐

有一些感情從一開始就走到盡頭,只是看中間花多少時間回光反照而已,兩個沒有未來可能的人走在一起,就是一開始就走到盡頭的感情。愛著的時候,人會覺得有很多可能,現在看起來是不可能的,沒有未來的,不是真的不可能(這是什麼繞口令),其實這個繞口令是對的,但是這個過程不會拖個十年八年,一生一世,時間拖的越長,也就越證明兩個人至少此刻沒有未來。

艾瑪有個非常清楚的腦袋,我覺得以下這個例子恰恰可以證明(努力的講好話中),我曾經問過他,我是否是他的唯一,艾瑪答說,我是他此刻的唯一。我想要的答案是,在全世界的人中我是他的唯一所愛,也就是說,他這輩子只能愛我。艾瑪說,他從不認為有所謂的唯一摯愛這件事,這世界上有這麼多的人,不會只有我適合他,一定也有一些人同樣適合他,只是與他相遇的人是我,他愛上的人是我。

我覺得這個想法就是脫離苦海的關鍵,這個世界有很多其他同樣適合的人,我們可以愛上的人。常常有人說,失戀最好的療傷方式就是談一場新的戀情,要離開一段關係,可能最快的方式就是開始一段新的關係,但是在苦海沉浮的人就會知道,這其實並不容易,其實很難,才叫苦海,會在苦海裡的人,通常都很專情,用情不專的人沒有什麼苦海的問題。(他們的問題可能是海的範圍太大)

我覺得其實可以採取比較折衷的辦法,要一時之間放下所愛的人真的很難,可能先不要想著要放下對方,找一個地方先把對方放在那裡,好好生活多交朋友,當另一個適合的人出現時,就會慢慢的上岸了。

我剛開始認識艾瑪的時候,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們會在一起,我只是有一個感覺,覺得我們會是很要好的朋友,我們很聊得來,可以談很多事情。我那時候在找信仰團體,另一方面也想要讀書,一開始以為只是去一個小貓兩三隻的讀書會,結果讀書會變成了信仰團體,一起讀書的朋友,變成要好的朋友,最後變成另一半,這是一段完全在預期之外的旅程。

和艾瑪在一起之後,我也才真正的瞭解,什麼才叫一段有可能的感情,一段有可能的感情是會前進的,會有發展的。一段沒有可能的感情,會讓人覺得一直停留在原地,不能後退,也不能往前,動彈不得,更糟糕的是,這樣的感受會漫延到其他事情上面,讓人覺得整個人生都停滯下來了。

我在苦海裡面待的非常的久,我曾經想過這輩子就是跟這個人一生一世,但我們之間一直沒有結果,我們的關係發展到一個程度,就停在那裡了,剩下的只是時間的流逝,習慣的依賴。我們的愛情裡,只有我們兩個人,沒有過去,也沒有未來,像是一個封閉的小世界,一個秘密而不為人知存在在宇宙邊緣的小世界。

而跟艾瑪在一起,我們的關係總是有很多變化,有時有很多的爭吵,開始的時候,我們並不知道能跟對方在一起多久,艾瑪曾有一段數年卻苦無結果的感情,因此他提議我們以一年的時間交往,時期一滿,看是結婚還是分手,如不能決定,可展期半年。

我們選擇結婚,而非分手,並不是基於我們確定能與對方一生一世的遠大理由,而是在此刻,我們願意一起共享人生,走向一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未來。這個決定與意願並不需要十年八年來成形,我們都認識自己一輩子了,我們是用對自己的認識來決定與彼此攜手共度人生。

那些在苦海裡無法決定藕斷絲連的感情,往往在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,往往有放不下的人事物,物換星移換來的不是決定與結果,而是隨著時間增長的不捨與依戀,是這些不捨與依戀擴張成無涯的苦海,讓人可以真正脫離苦海的就是回頭,不管是一段新的戀情,或是離開熟悉的地方,回頭往另一個方向走,讓人生可以繼續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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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正的愛情

讀了艾瑪友人的文章非常的撼動,字裡行間那份綿密的真摯情感,是我所沒有的細膩與纏綿,相較之下,我寫的文章根本是插科打諢嘛,究竟是我本來就沒有細膩與纏綿呢?還是我失去了某一種幽微與敏銳呢?

在艾瑪之前,我曾有過一段痛苦而悲傷的感情,那時候覺得此生摯愛,在苦苦糾纏,抑鬱,絕望,孤單之間不斷循環,我曾真心相信,那讓我如此痛苦與深刻的,就是真正的愛,而在那段感情裡出現的種種其他的可能,因為感覺不那麼刻骨銘心,只能說是喜歡而已,不能說是愛。

如果我們之間充滿重重的阻礙,我仍然愛,仍甘願受苦,仍在絕望當中懷抱著一絲希望,我願停滯,願等待,願把大把的青春虛擲在這樣的愛情裡。這是我曾經以為的,真正的愛情。

在痛苦裡,我寫了很多字,那些文字就是我的眼淚。在認識艾瑪之後,我一天都沒有經驗到我在那段感情裡所經驗的痛苦,此刻再讀那些文字,看見那時候的我真的是千辛萬苦,弔詭的是,我記得當下的我並不覺得那麼的辛苦。

在那段感情裡,我看不見自己的辛苦,而在艾瑪的愛裡,那時候的辛苦,簡直是種刑罰了,所有我在那段感情裡費盡千辛萬苦而不可得的,艾瑪給好給滿。如果時間能重來,如果我先經驗的是艾瑪的愛,我就能看出來,那時候我一心以為是真正愛情的,只是愛的一種形式,而且是很悲傷的一種形式。

如果要我用一個詞彙來形容我跟艾瑪的愛,我會說是快樂,我們也的確充滿很多搞笑的小事,難怪我的文章都插科打諢不正經,全都要怪艾瑪,和艾瑪一起,我真的寫不出什麼悲壯的文章,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期望,所有我的願望就是與艾瑪一起過日子,所有我在我們之間做的努力就是守護那個快樂的艾瑪。

圖文不符之艾瑪在我寫作的時候煮的早午餐

我知道很多人正在經驗那個我曾經深陷其中的悲傷的愛情裡,那些看不到未來,沒有結果的,長時間等待的愛,由悲傷所包覆的甜蜜與幸福,悲苦裡的幸福,仍然是幸福,甚至由於是包裹著悲苦,使得稀薄的幸福更顯幸福。在那段悲傷的愛情裡,我常常在夜裡望著那些亮著溫暖燈光的屋子,希望我可以在那裡。

後來我才明白,在那段感情裡我是永遠走不進那些有著溫暖燈光的屋子裡的,因為這段感情是不會帶我去那裡的,而我要到真正的離開了,才找到了自己屋子裡的開關,點亮屋子裡的燈。感情關是最難過的,如果你也跟曾經的我一樣,待在一個漆黑的屋子裡,我希望可以為你點一盞燭光,願這點燭光能給你一些光亮,摸索出找出開關的路徑。